《上古世纪之冷杉与鹰》阅读―女神之女(八)
摘 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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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论是夸张称颂的人,还是听到称颂的人,此刻都纹丝不动。这是惯例,而且谁也不可能听到对方的真心话。他们彼此都很清楚。安德罗斯开门见山地说道:
“埃克劳斯的儿子洛克,今天是朕叫你来的。如果你不是王后的弟弟,你此刻就不是在这里,而是落入刑吏手中了。”
“不管是哪个家族的什么人,如果对陛下犯罪,都应该受到惩罚。请陛下明示。”
“王子和他的母亲在哪儿?”
洛克低下头,沉默片刻。萨米娜更加紧张,情不自禁地喘着粗气。不一会儿,洛克抬起头来。
“陛下,我昨天夜里去了王城,今天回来,大吃一惊。两夜过去了,还没有找到王国的宝贝,王子殿下。护卫队长应该砍头,侍婢们也应该斩断双手,可是他们不惧刑罚,玩忽职守,岂有此理?”
洛克的神色非常平静,好像没有听懂刚才国王的质问。安德罗斯眉头紧蹙。
“你想否认你的所作所为吗?”
“没有做的事情,没有必要否认。如果我藏起了王子殿下和他的母亲,怎么会自己来到宫里呢?”
“你知道朕为什么怀疑你吗?”
“我想是因为昨天夜里我经过城门的事吧。”
“原来你都知道了。那么当时和你同行的女人是谁?”
洛克再次叩头,然后抬头说道:
“既然要详细地向陛下禀告,那就不得不说出以前王后娘娘说不出口的事情,请陛下谅解。我首先声明,那个女人现在已经回到王城了。”
“什么?快说!在哪儿?”
“那个女人是在王城做生意的安多拉的女仆,名字叫休米。休米姿态娇美,所以平时去安多拉那里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。昨天夜里我说想把她借出来,安多拉爽快地同意了。我付了两枚金币作为代价。如果陛下派人调查,很快就会知道了。”
萨米娜神情僵硬。安德罗斯瞪了洛克一眼,回答说:
“为什么要为这种事出城?”
“休米有丈夫,要想不被人发现,就只能带她去远处了。我找了个偏僻的地方,办完事之后让她先回去,下午我才回王城。”
这些话简直就是对国王的侮辱,然而这些都是安德罗斯让他说的,所以安德罗斯强忍愤怒,脸色都变了。
“要想证明你的话,还需要详细调查。那个女人在什么地方,做什么生意?”
“安多拉在南门附近的鸽子井胡同经营着很大的妓院。那个地方很有名,应该不难找到。”
“你觉得朕抓住隐藏王子和他母亲的罪人,会怎么处理?”
“应该是凌迟处死,家人也全部砍头。”
“是的。刚才你就被怀疑为罪人。你怎么不害怕呢?”
“微臣进宫的时候也在暗暗思量,王后娘娘为什么叫我来。微臣已经听家人说了,了解王室的变故,所以我想在这种紧急关头,王后娘娘肯定不是为了和我诉说姐弟情而叫我来。难道是想找我帮忙?可微臣又是埃克劳斯的儿子中间年纪最小、经验最少的人,除非家兄全部去了国外,否则不可能因为这个而找我。那会是什么原因呢?会不会觉得我了解情况?可是像我这样连小官都没做过的白面书生,还能知道什么?想来想去,我觉得肯定是自己遭到怀疑了。我猜想肯定是因为昨天夜里出城的事。我会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死呢?我也很害怕,可是与其逃跑,一辈子都被当成罪人,还不如解释清楚。如果不行,那就干干净净地死掉算了。这样一想,心里就平静了,也能坦然面对陛下的质问。”
安德罗斯和洛克沉默片刻。萨米娜终于开口了。
“陛下,我不是说过了吗?”
安德罗斯没有回答,叫来了侍卫队长。
“你和埃克劳斯的儿子洛克一起去他说的地方,看看他说的是否属实。”
侍卫队长行礼之后出去了,洛克跟在后面。安德罗斯对萨米娜什么也没说,就往内室走去。萨米娜低垂着头,抓着衣角。过了好久,她才发出低沉的叹息。那不是安心的叹息。
萨米娜无法安心。因为洛克的话从头到尾都是撒谎。
洛克根本不可能出入妓院。尽管萨米娜八年没见过洛克,但是这点她很清楚。今天洛克也没有理会萨米娜,自始至终没有和她目光对视。他没有变。从那天之后,从萨米娜践踏了他的平静生活之后,他一点儿也没有改变。
洛克进来之前,萨米娜的心里还怀着渺茫的期待,毕竟八年过去了,憎恨说不定也变淡了。她把曾经亲切和善的弟弟变成那个样子,却希望不用付出任何努力,只是让时间解决问题。如果要找什么借口,那只能说弟弟也不理解她的心。只要洛克稍微了解萨米娜的心情,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地说出结婚生子的事情。
洛克为什么要说谎?萨米娜在心里慢慢琢磨。他肯定是另有隐情。那会是什么呢?守门将说了,洛克也承认了,前天夜里他的确带着女人出了城门。那个女人是谁?让洛克冒着生命危险隐瞒真相的女人,会是不能玷污名声的良家妇女吗?还是不能被发现的罪人?或者是洛克最近爱上的女人?
不管那个女人是谁,偏偏赶在警戒森严的昨夜出城,肯定有不得已的理由。他要欺骗守门将,为了顺利通过城门,又必须亮出王后弟弟的身份。他宁愿遭到怀疑。如果不是守门士兵秘密告状,洛克可能就那么逃跑了。不,他回到王城,被带到王宫,还说了谎。他的谎话说得那么镇静,安德罗斯上当了。如果这个人不是洛克,如果他不是萨米娜了如指掌的弟弟,萨米娜也会上当。
突然间,萨米娜想起很久以前洛克说过的谎话。那是萨米娜十几岁的时候,她喜欢上了偷大伯母的饰物,于是趁着家里举行宴会房间没人时偷偷进去,拿着什么东西出来,埋在自己住处地板下的泥土里。大伯母毒打无辜的侍女,威胁她们说,如果发现就砍断她们的手指。大伯母怎么也没想到是萨米娜干的好事,因为她只要跟父亲撒娇,哪怕是宝石也不难得到。这种事持续了几年,萨米娜始终都没有被发现。不,她以为是这样。直到她在亲戚家住了几天之后回来,看到工人们进入她住过的配楼,准备推倒她的房子。
这是怎么回事?萨米娜害怕了,不敢叫母亲,就问侍女。侍女们告诉她,大夫人说房间里有老鼠,拆掉重建。工人们已经拿着铁镐,开始拆除墙壁了。这样下去,藏在地板下面的饰物迟早会被发现。萨米娜脸色铁青,不知所措。这时,洛克不知从哪里跑了过来,跌跌撞撞地跑进配楼。不一会儿,里面传出尖叫声,工人们吵吵嚷嚷地跑出来了。洛克的胳膊被铁镐刺伤了。紧接着,有人抱出了脸色苍白的孩子。听到这个消息,父亲惊讶地赶来,工程中断了。疼爱有加的小儿子受伤了,父亲对大伯母大发雷霆。房子既没有推倒,也没有修缮,连续几天停工,萨米娜连夜拿出饰物,扔进湖里。
这一切都是偶然吗?她很好奇,却又只能埋在心底。如果自己草率地问了,那就等于亲口承认自己偷了东西。直到几年后她才知道真相。长大之后的姐弟俩并排坐在床边,提到湖里的宝石,洛克说,那是鞭子的代价。他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,姐姐从来没对他好过,他却为了姐姐故意被铁镐戳伤。那不可能是因为爱,而是因为公正。他猜到可能是萨米娜偷了饰物,却又觉得萨米娜这样做情有可原,于是决定阻止不恰当的结果发生,心甘情愿地作了难以想象的痛苦决定。他就是这样的性格。